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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已经是个废了,别关注我了

夕阳白发待归鸦——关于姥爷二三记事

夕阳白发待归鸦

  

谨以此文献给伪装者,谢谢这部电视剧让我终于有勇气写一写这个故事。

前文:


二、我们都是神枪手,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


姥爷不管多疲累,唱起这首歌的时候都还是字节轻快的。真正困倦的时候也不唱这首歌,只在兴致高的时候唱。

有的时候他唱着突然就停下,看向我说,我们后来都是拿的美国的冲锋枪,漂亮的嘞。


真正进部队后如何打仗未多听姥爷提起过,只几件事情印象深刻。


第一件于我颇有些“粮票的故事”的意味,听了太多次,他高兴时还要讲,我还要高兴地听。

他那时刚刚二十岁,已经开始管理一整个团的兵器。都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,可是那时战况何时有兵马止步的时间?他说每个兵身上有手枪有冲锋枪有相应的子弹有手榴弹有刺刀,满满排开铺的了个操场,他初初上任就遇前线开战,该配给他的通讯员和副手一概没有,全凭他一个人前后奔忙。

武器对于战争有多重要不言而喻,他没有准备的时间,还要在前方的如火如荼里拼命赶到时间的前头去。

三日没合眼,到最后直接趴在马背上睡着了。

马走着颠着他一直没醒,直到遇到个路障马往前跪了一下,他一下惊醒了。

再回到自己职位上时,首长已经在到处找他了,他整了衣冠赶过去,那声“报告”喊的极大声。

肯定是挨了打挨了骂。他没具体学过都讲了些什么,大抵是他自己也不记得,只一句“混账”记得清楚,提着气骂,每个字落地时都加重音,气急败坏。

等骂完了长官问他跑到哪里去了?

他讲明,说该配给我的人一个都没有,这三天前前后后全我一人忙活,就……趴在马背上睡着了。


现在听来是有趣,想想当时的场景又心情复杂。

二十岁的我整日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,吃喝用度全不自己操心,能整理好宿舍里上床下桌半方天地已经可跟父母洋洋得意。

二十岁的他顶着前线炮火横飞的压力,归整一整个团的吃喝用度,不敢有纰漏,一点差错错过的就是几条性命。


他领了罚回去,第二日他的副官也到齐。

前线开拨,他们继续在无烟的战场里跟时间赛跑。



第二件里他也有心做回少年李小龙,可惜未遂。

那时应该是他应该还是新兵蛋子,在上海驻扎时赶上休假,与几个同期新兵一起,听说大城市的公园好玩,便打算去看一看。

于是便看到那著名的“华人与狗不得入内”。

他们气不过,休假出来不带配枪,又见对面鬼子佩戴齐整来回巡逻,不敢去硬碰硬。于是商量了先回军营,告诉班长,好拿了枪出来,打碎这道牌子,打烂对面趾高气昂的脸。

然而少年意气不懂大体,班长到底官高一级。这几个小子不仅没得逞,还挨了骂,有两个已经拿了配枪往外走的,被拦回来好一顿修理。

这故事讲完,他把脸放在双手间搓了搓,骂了一句。

我想这是当时的气还没全然咽下,又好笑曾经多不知天高地厚。


第三件里他真真实实与死亡擦肩,良驹带着他逃出一条生路来,山谷里的风在催,快啊快啊,不要回头。

他们一路小队,执行完任务返途中在山里被鬼子包围,敌我力量相差太多,只好分开突围。他说他那日真的害怕了,使劲儿骑马,“驾,驾!”天快要黑了,他全顾不上看路,只知道要跑出去,要跑出去。

十几人的小队,最后逃出的只剩两三人。

他总说自己命大,那个年代上了战场的,全村好几个像他这般年纪的男孩子,只有他活着回来。

这不过是他记得的,我记得的,其中一件。

我很小的时候也想过,怎么不硬拼呢?鱼死网破,悲情壮烈。

长大以后再不这么想了,只后怕,想幸好幸好。

他说起端着枪的时候都是神采奕奕的呀,该是热爱战斗的。

可贪生怕死真的就是贬义词了吗?二十岁的年纪,拿鸡蛋磕石头,他那时怕是慌得没了神,都忘了自己,只想要跑出去,再快一点,不能死在这里。

他说,惨啊,战友都没跑出来。

那点悲恸,跨过五六十年的光阴,还明明白白写在他脸上。


他不说话了,喝口水,闭着眼睛打个瞌睡,醒来又唱。


他还在训练营的时候,夜里站岗放哨,天一全黑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。年轻人不懂,自己害怕,站岗站的不过是一抹黑,又听着耳边风声呼呼,似乎又有脚步,于是更害怕。

部队里有年长些的人听他讲了,告诉他这叫夜盲症,吃猪肝就可治愈。

他支了工资,自己去买来吃,每日每餐都加着猪肝,后来果然好了。

那时满心欢喜。

想自己拿了钱,自己供养自己,能吃肉,自己治好自己的病。

全是希望。

与他一般的许多少年人长在这个国度里,肥沃的土地上荒着一片一片庄稼。

可那点养分仍滋养出又一位少年,有闪着希望的,黑亮亮的眼睛,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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